牛奶与阿瑟

发表时间:2016/07/04 00:00:00  浏览次数:1605  
  “你懂不懂都没关系,爱与不爱你是我的事。”——沈肯尼

  大学中我一直沉迷于直男的漩涡和各种网络游戏里浑浑噩噩的度日。直到大学毕业前夕有遇见了他──我的第一个男朋友。10月天气渐冷,我与好友去一个同志NGO活动,听有友人说是为同志谋福利、提高自我认同的场所。但我俩不以为然,自我认同?可笑,难道我自己不认识自己么?那肯定就是一群无聊的人组织在一起的以交友为目的、以公益为外衣的小团体罢了。

  走进中心,感觉和想象的不太一样,这里貌似一个大学的English Corner。这样的氛围让我们都分外轻松,大家侃侃而谈中我注意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,他比较安静,但偶尔也放肆地大笑。高高的鼻梁下嘴巴很小,大大的眼睛又十分有神。我心里想着就是他了,接下来我制定计划,首先从他的好友入手,了解然后推进。得知他小我两岁,以前是一个小公务员,辞职之后来到成都还没工作,准备当警察。于是我付出了诸多努力,同时也有几段最印象深刻的插曲,容我一一道来。接下来的活动中我得知喜欢喝酸奶,去中心时候就买了一箱带上去,人手一瓶,不过只是他喜欢喝。我打入内部,了解关心NGO的事务,和大家都成了朋友。一次玩杀人游戏,夜已深,我看见他穿的很少,就脱下外套给他穿,他说:“你冷吗?”我说:“晕死了,我就是热得浑身冒汗。”其实我那天是浑身发抖,幸好上天垂怜没有让我感冒发烧。后来我知道他叫阿瑟。在我们结识后大约一个多月的样子,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意,但是也互相没有明言,有点暧昧的小情愫可能也是一件特别浪漫的事情。与此同时也有很多质疑,阿瑟绝不简单,阿瑟是个骗子……好友的语重心长,我感激。但是我也很努力的解析着这个帅气的男孩,在质疑中,在忐忑中,半年过去了。

  春暖花开,我们住到了一起。半年里他考成都的公务员笔试第一名,面试落榜。考警察也错过了,因为睡过了头。而我的工作事业蒸蒸日上,他对我的关心无微不至。在大约共同生活三个月之后,我将所有银行卡,存款都交给了他,一来也没多少钱,我是个讨厌管理生活琐事的人。二来想要别人更信任你,你只有更信任别人,两者关系的良性循环一定是互通的,是彼此的付出。在求职受创之后,我建议他从事房地产销售的工作,一来地产方面的知识我可以帮他,二来他形象气质普通话太适合了……事实证明当时的英明,从中原到万达,这7年房地产销售生涯,他付出了很多,同时也收获了很多,经济上某一些年份甚至超过我的收入,在生活窘迫,经济下行的时候为我们的家提供了支撑,这是一种担当,我需要我的男人有担当,我自豪。

  阿瑟从事房地产销售之后,几乎没有休息时间,于是以前NGO的活动也没有去了。而我在同志中心里,通过八期的心理辅导咨询的培训,各种沙龙,以及三年接听同志情感热线的义工工作,颠覆了我以前的某些价值观。真正明白了“自我认同”四个字的含义,明白了自信与自卑的区别。自信的人为自己而活,自卑的人为他人而活。我从一个貌似自信实际完全自卑的人,慢慢认识到自我价值的实现对于我的一生有多么重要的意义。于是我打算出柜。

  我和阿瑟都是独子。我的父母都是小学文化,小城市里面的小市民。阿瑟的父母是地道的北方农民。从小到大,父母走的都是倾尽一生,只为了儿女的传统套路。按照现在的说法,那时出柜难度很大。但是NGO中心的老大,为我们推荐了一本台湾的书,叫做《出柜停看听》http://www.ruyu8.com/。然后他和我们一起制定了三年的出柜计划。具体内容繁琐不提,重点是两条:1、让父母亲身感受我们的融洽,知道我们是能生活得很幸福的,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。2、让父母有属于自己的生活,不要一门心思就在我们和后代里面徘徊。这三年里,父亲每次来我们的小屋,阿瑟都为他切好水果,插上牙签,帮他拷贝最喜欢的玄幻小说。母亲也看到阿瑟的细致和勤快,沙发垫下的袜子,床下的内裤都不见踪迹,整整齐齐在阳台的晒衣架上迎风飘摇。小屋洋溢着一股温馨。同时只要他们提到婚姻,我们就对他们讲义务与责任的问题,比如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责任,你们不具备承担的义务。你们老有所依,依的是我们——您的儿子,不会是媳妇也不会是孙子,因为这也是我们的责任。所以作为父母,应该有独立的人生,有你们的朋友,你们的未来,有属于自己的晚年生活。这些观点,开始老人时有抵触,但通过见面、电话的不断强化,几年下来他们也接受了新的思想。与此同时,我们给老人报了很多旅行团,让他们出去旅行,自己感受世界,看得多了,自然心胸豁达,眼界宽阔。

  2012年初正式的出柜,在吴幼坚阿姨的视频等等资料的充分准备下进行。结果非常顺利,母亲饱含眼泪看完视频。我说:“妈,无论怎样儿子是爱你的,你也是爱我的,对么?所以我们互相关心,坚强的生活下去就好了,你们老了我是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,关于我们的孩子这个问题,完全可以用代孕等等方法解决。说到这时我觉得如果这是一场戏,应该到了一个情感爆发点,没有眼泪是肯定不成的,但是又实在哭不出来,于是背过身去吐了口唾沫抹在眼角,转头过来继续述说着我的可怜。我的爸爸是个“两面派”,在我妈面前说,这个要不得哦,怎么说还是要结个婚呀。在我面前又说,儿子幸福是你自己的,你觉得怎么样幸福就怎么过,爸爸永远支持你。于是我和阿瑟决定暂时把他当做空气。出柜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。关于孩子,我们本来考虑代孕,但是成本太贵,风险太高。于是辗转反侧了无数日夜也没有想到破解之法。忽然有一天我妈说,“干脆你们领养一个吧。娃娃只要是从小带的,感情上没有什么区别。”我去!老太太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,忽然我感觉她的境界从小学升级到了博士后的水平。我们大喜,老人都不介意我们还操什么心。

  我们马上去了所有的医院,农村的亲戚朋友,开始了寻子之路。历经几个月艰苦磨练,终于在阿瑟的老家的八边子挨不着的亲戚那里找了我们今生的挚爱,米西莫噶。抱着他的时候他才七天,看着眼前肉嘟嘟的小嘴巴,就注定了一生把爱交给他,只为了一声爸爸。带米西的这四年匆匆而过,我妈妈和阿瑟的妈妈都轮番换着来帮我们带孩子。爸爸因为要工作,所以每逢周末就会跑来看望一次。米西1岁半以前,阿瑟的爸爸一直在老家。我知道作为一个北方农民他有太多的理由不能接受,不能理解。但是时间是刺破隔膜最锋利的尖锥,2014年初他来到成都,欣喜地看到了他的小孙子。过了几天阿瑟告诉我,他爸爸单独和他谈了一次,哭了,老人担心将来我不要阿瑟了怎么办。于是在一个晚上我和他爸爸进行了长谈,我只记得我说“我和阿瑟是互相依存,相互关心,想必我们的关系您也了解了,阿瑟昨天找到我说你担忧他的未来,怕他老无所依。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忧,但是……”我掏出家里的房产证,给他看了所有产权的归属情况。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通我们爱你们,谢谢你们能理解,能爱我们的老话。他爸爸的担心算解决了。

  但是最头疼的是带孩子,这是个体力活,当然是我妈和阿瑟的体力,我重视思想教育。待到孩子两岁半读幼儿园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,由老人带的孩子和全职妈妈带的孩子有天壤之别,情商智商完全是两种层次。于是我要求阿瑟放弃了工作,必须全力纠正以前走进的一些误区。半年以后,孩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责任心自理能力都得到了很大提高。我们付出了太多,无论是金钱还是精力都是入不敷出。二人世界,浪漫,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……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泡影。在我最灰心的时候都想,要一个孩子是对还是错,但是一看到米西闪亮的眼睛,蹦蹦跳跳的身影这种疑惑就风吹云散了。

  深夜十二点,米西睡得很萌,阿瑟靠在床头看他的书,夜色昏暗,灯火却依旧通明,我走向床头轻吻了我的两个挚爱。一点一滴,点点滴滴,我们的爱,永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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